第五章:零工
众人又是一阵大笑。
李国伟对周永清竖起大拇指,说道:“我就搞钱买点游戏装备,游戏人间,而兄弟是为了坚贞不渝的爱情!相比之下,我格局小了!”
几个零工嬉笑之间散去,周永清想着一身的高利贷,依旧悲从中来的笑着。
包装台的一角,李国伟贴标挂吊牌,周永清叠好衣服塞进包装袋,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小时完成500件。
平白多了两个人抢生意,一群四川的包装工用仇视的眼神盯着两人,其中一对婆媳还不停飚着方言骂骂咧咧!两人看在钱的份上不予理会,各自领了75块离开。
第二天裁完布料,两人外甥大灯笼——照旧。那对婆媳骂的更厉害了。
这次,两人还是反击。
周永清使出周家村祖传的骂人绝学,问候了对方十八代直系亲属。李国伟这位“菊香七岭,锦绣黄潭”的老乡,问候了对方十八代旁系亲属。
见婆媳两人不敌,其他几个包装工也加入骂战。无奈,周永清二人“凤凰于飞,和鸣锵锵”,七八个人联手都败下阵来。
不远处的车间,女工们踩着缝纫机,时不时抬头看看热闹,一个个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。
包装工正欲动手教训周永清二人,车间主管突然出现,呵斥众人。
“干什么呢?厂里的衣服等着运往蛇口码头,一个个闲的蛋疼是吧?”
一群包装工人立马偃旗息鼓。周永清两人歪嘴挑眉,对婆媳两人报之以蔑视,继续打着包装……
工业区西边巷子的一个炒面摊。
李国伟三两口将炒面吃完,对周永清道:“兄弟,口嗨一直爽,随时火葬厂!赶紧跑路!”
说完,他一米九的个子纵身一跃,双手扒在墙沿,翻身进了工业区。
“啥意思?国伟兄为何另辟蹊径,如此急着离开?”
周永清正诧异同伴的举动。突然看见巷口三人,巷尾两人,正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,刚才打包装的婆媳的身影赫然在其间。
要不说,国伟这孩子打小就聪明!周永清心里感叹一句,在墙壁跳了两下,根本够不着墙沿,想那摊贩的凳子搭台,摊主挥舞锅铲将他打开。
此时,五个人围拢过来,周永清如潘长江一般举起手来。
“三位大哥别打脸,两位姐姐别薅头发,有种我们再文斗一次!”
“刚才不是很嚣张吗?说什么拳打南山猛虎,脚踢北海苍龙,谁来了都不case的吗?”
“两位姐姐误会了,唱歌而已,拳打南山敬老院,脚踢北海幼儿园……”
周永清挨了一顿毒打后,刚吃的食物返哺给了大地。
五人离开后,周永清跌跌撞撞起身,扶着墙缓了好半天,刚来到巷子口,放高利贷的杨哥带着两个马仔拦住了去路。
“大杨哥,不是明天才到还款日期吗?”
“老子喜欢提前一天收账,不可以吗?”
“可以可以!杨哥!”周永清立马掏出口袋所有的钱,颤巍巍地双手奉上,“实在抱歉啊,杨哥,还差一百块!明天,明天一定凑齐!”
“凑你妈啊!一百块都不给我,以为老子很闲,天天有空收你这点小钱!给我扁他!”
两个马仔上前将周永清又是一顿拳打脚踢,杨哥吹着口哨在不远处几棵大树下来回撒尿,好像小狗划分地盘。
两个女人从不远处走来,见到这一幕,嫌弃地拐向街道的另一边。
“咦!这人太没公德心!”一个女人厌恶地说道。
“滚开!流氓!”
周永清听出了是赵璇的声音,想挣扎着从墙角起身过去解围,无奈连挨两顿打的他根本起不了身。
吹着自在的口哨,开着自编的玩笑的杨哥突然发出惨叫的声音。“哎呀!你们两个王八羔子,还不过来帮忙!”
两个马仔闻讯冲过去,周永清此时才看清,赵尹子用脚踩着杨哥的头,赵璇在狂踢杨哥裆部。
马仔还没近身,赵尹子一个旋风踢将两人踢飞在地。
趴在墙角的周永清心里一惊,这女人也太厉害了吧!幸亏那天赵璇制止她对自己动手。
三个男人的惨叫声,此起披伏了好一阵,赵璇两人才扬长而去。走之前,还朝周永清的方向望了一眼。周永清双臂遮挡脸,蜷缩在路灯照射不到的墙角,内心百感交织。
他很想冲过去,对赵璇说一句——我想你!却又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。他就静静地趴着地上,从双臂的缝隙里,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,变小,直至消失在霓虹灯下。
赵尹子:“小姐,赵爷说过,制衣厂下完订单就回去了,你非要过来!”
赵璇:“没关系,虽然没碰见我爸,但大芬油画村还是蛮好玩的!对了,刚才墙角好像躺着一个人!”
赵尹子:“是吗?他好像一条狗!”
“一条狗,哈哈哈!黑社会本来就是狗咬狗!”
杨哥被两个马仔抬着离开,走之前还不忘朝周永清喊道:“小王八蛋,下个月2500!”
周永清一路蹒跚地来到工厂附近的那个保安亭,又想和王哥聊聊天。王哥直接以领导随时查岗为由,让他赶紧离开。
刚走出没几步,背后传来王哥的不满地嘀咕。“整天给老子讲这些晦气的事,跟个孔乙己和祥林嫂似的!”
“孔乙己?祥林嫂?”周永清露出无奈又辛酸的苦笑,笑着笑着眼泪留了出来。
千万次的任辱负重,以为内心强大到百毒不侵、刀枪不入。然而,某人不经意的一句话,就会突然刺痛那根最敏感的神经,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,所有的防线都会在那一刻,轰然崩塌,土崩瓦解……
雨果曾经说过: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,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,光明和黑暗交织着,厮杀着,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。
周永清蹲在办公室角落里放声大哭,车间女鬼凄厉哭声与他交相辉映、相得益彰。
在哀兵必胜的信念加持下,周永清操起办公室的一把椅子,气势汹汹冲出办公室。瞅见西北角的承重柱旁那个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,他大叫一声冲了过去,用椅子朝着身影一顿猛砸。
“老子让你他娘的鬼叫,让你鬼叫!天天吵到老子睡不好觉!这世间最凶厉的鬼就是穷鬼!老子会怕你?”
正在周永清疯狂发泄之际,身后一根木棍猛敲在他头上,他瞬间晕了过去。
王哥扯下假发和白布,冲过去朝一个小胖子头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。
“妈的,不是让你在办公室门口守着的吗?他出来就给他一棍!没用的东西,害得老子白白挨了顿毒打!”
小胖子指着旁边的眼镜少年说道:“大王哥,是小王哥预测说,这小子这几天都吓尿了,理论上他是不敢出来的!所以我也帮着去搬东西了!”
王哥双手搭在眼镜少年双肩,奋力摇晃起来。
“亲爱的大侄子,都高中毕业了好几年了,整天宅在家里,还给老子讲理论,要社会实践啊!不是为了给你这臭小子攒点老婆本,老子会冒险偷盗!”他转身又踢了周永清几脚,“妈的!都放了好几天恐怖音乐了,硬是没把这小子吓跑!”
……
当周永清悠悠醒来时,后脑勺还隐隐传来一阵剧痛。他扶着头,缓缓站起来,扫了一眼四周,发现工厂已经被搬空,立刻痛苦大叫:“完了完了!我的工资也完了!”
他掏出电话,拨通了110……
一个中年警察对周永清进行询问,一个年轻警察正在检查盗窃现场。
“犯罪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不是低智商犯罪,就是高智商犯罪。沉默的真相细思极恐,不知道是哪个躲在隐秘的角落的坏小孩所为,这又是一场无证之罪,真是长夜难明啊!”
中年警察冲过来,猛敲年轻警察的头,训斥道:干嘛呢你?一个实习生在这里大放厥词,你以为你是严良啊?我还方木呢!
中年警察走回周永清面前,说道:“在你报警后,我们通知了工厂负责人冯大庆,但是很不幸的是,他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,现在正躺在医院里!”
“什么?”周永清一脸惊愕道,“他人没事吧?”
“还在昏迷中!”
“哦!”
“好了,你可以先走了,有事我们会再联系你!”
“哦!”
周永清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工厂。
年轻警察看着周永清远去的背影,问道:“师傅,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人监守自盗?”
中年警察说道:“不可能!我问他问题时,他一直都在念叨着几百块的工资。被盗的物品价值估计几十万,应该不会在乎这点钱。而且,刚才我告知工厂老板车祸时,他第一反应是震惊,而不是没人追责后的窃喜!只是一个倒霉的打工人罢了,我们再查其他线索吧!”